丁不窮緊緊抱著自己的包裹,坐在客棧二樓的包廂里,仿佛一只受驚的、隨時要跑的兔子。
重六把茶和一碟六個酸餡兒肉絲饅頭放到他面前,看他緊張,就好心安慰了幾句,“再等一會兒,你來的太早了,我們東家還得核對一下契約呢。先吃點東西吧?!?br/>
丁不窮哪里好意思,可他一路趕來,從中午就沒吃過東西了,肚子也確實餓得慌,只好小心翼翼地問,“這饅頭……多少錢啊?”
“哎呀這是我們店里人自己吃的,不要錢,你盡管吃,不夠后廚還有?!?br/>
重六笑嘻嘻地看著他拿起饅頭,先是試探性地咬了一口,頓了一下,仿佛在等著什么東西爆炸似的。發(fā)現(xiàn)什么也沒發(fā)生,便徹底放開了,用幾乎是兩口解決一個肉饅頭的驚人速度大快朵頤起來。
看他吃得香,重六微微一笑,在對面一張凳子上坐下來,托著臉頰問,“丁大哥,你們地里的土,能給我看看不?”
東不窮想了想,便將自己包著的布包打開。將里面包著的一只舊腌菜壇子推給重六,“小哥,你們老板真的只要一兩銀子……和這壇子土嗎?”
重六用實事求是的語氣大力吹捧自家商品,“是啊,我們老板可是個實在人,從來都是看客人的承受能力幫忙定制東西的。但是你放心,便宜沒好貨在我們這兒不成立。這位銅匠的手藝是很靠譜的,就連國師都找他?!?br/>
“這是自然,這是自然……我就是覺得奇怪,祝老板要我地里這壇子土干什么呀?”
重六把罐子抱到自己面前,打開蓋子,看了看里面的東西。那土黑皴皴的,猛一看似乎沒什么特別,但是當(dāng)重六將那壇子晃了晃,便覺得那土的顆粒之間……似乎拉出了一些黏黏的絲?
淡黃色的絲……
到現(xiàn)在重六已經(jīng)隱約能感覺到,他在人身上和一些物件上看到的那些絲狀物,八成可能是穢被人的視覺捕捉到后形成的模樣。身上幾乎沒有多少穢氣的人那些絲狀物通常是白色的或者灰色的,而紅色則代表這個人被穢氣纏身。紅色越濃重,說明穢氣越重。
但黃色的他還沒有見過……
那些黏絲有些像是蚱蜢被抓到后會從嘴里吐出來的粘液的顏色和質(zhì)地,看久了會覺得十分粘膩惡心,泛著一股子昆蟲身上特有的腥臊。
土果然是有問題的。
重六問,“你之前說,這些土地原本都是好好的,是在石雨至死后才開始不再長莊稼的?”
那莊稼漢頓了頓,小聲說,”其實……也長過……可是長出來的東西,不是莊稼……”
“不是莊稼?那是什么?”重六饒有興致地問。
丁不窮把饅頭放下了,似乎覺得有些惡心似的。他用力咽下嘴里的東西,似乎正在腦子里組織語言,卻又遇到了些難以逾越的障礙似的。
“長得不多,我一開始以為是播的種子終于開始發(fā)芽了??墒亲屑?xì)看才發(fā)現(xiàn)那些”芽“更像是蘑菇菌子一類的東西,而且長得不多,只有零星的幾片。
它們的頂部是圓球型的,顏色有點像人的皮膚,長滿了特別小但是大小不一的半透明小球,猛一看像是露水。它們莖特別細(xì),而且是半透明的,奇怪的是那莖里還能看到像血管一樣的東西。